Greenleaf～

最初的仪式，最后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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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密林的精灵们从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景。对于他们中的大多数来说，精灵王的成年礼和加冕礼都已无从考证，只有少数老精灵被子女推出来时触景生情，颠三倒四地叙述着曾经的盛况。

“……瑟兰迪尔陛下加冕时，鲜花被最心灵手巧的女精灵编织成地毯，从密林深处一直铺向王座下……”

“……那时候这里还叫大绿林，真是久远的年代了。”

年轻的精灵们起初还很好奇地围在老精灵身旁听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渐渐的听来听去不过是那几句话，也就失去了兴致，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的王子殿下要成年了。

最热爱开宴会的西尔凡们一想到这点，就满心欢喜，好像成年的是他们，而不是王子本人似的。

众精忙于布置晚宴时（据王子殿下的恳求，成年礼没有安排在幽深的地宫里，而是密林最中心的空地上，这也让所有能走路的精都能去到现场参加仪式后的舞会），成年礼的主角，他们的王子莱格拉斯早就没了踪迹。

早晨十点钟。空气中已是一片夏意，春天的高潮迟迟舍不得让位给酷暑，这正是密林初夏的迹象。芬芳柔和的暖意四处乱窜，飘逸着浓郁的香味，有芬芳的百花香，有新长成的树木香，还有刚翻过的潮湿的红土香。莱格拉斯坐在寝宫的窗前，望着身影匆忙地来来去去，只见碎石道边的两行水仙花竞相怒放，争芳斗艳，一丛丛的金黄色茉莉花像女精灵的礼服似的端庄地把地上铺的花团锦簇，直延伸到被树木遮挡的林子深处。几维鸟飞到一颗格外茂盛的树上，发出keee-weee的叫声。

如此明媚的清晨通常莱格拉斯通常总会去巡逻，今天是个例外。他将胳膊靠在宽阔的窗台上，无心欣赏旭日和蓝天，心里只匆匆掠过一个念头，“维拉啊，今天为什么不下雨呢！”

这样他就不用在晚上跳舞了！没有精灵会乐意在湿漉漉的草坪上跳舞，没有一个。

他当然不会为成年礼感到紧张（即使真的紧张了他也会义正言辞地反驳的），只是有一个想法憋在他的心里，很长时间，长到他觉得要是再不说出来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为什么一定要在成年礼上选舞伴呢？莱格拉斯极力克制住用短刀划雕刻着金色、优美、沿着弓臂盘绕的长春藤图案的弓，他实在是焦虑极了，如果有任何他稍微喜爱一点的女精灵，那他早就可以痛痛快快地在林子里杀几只蜘蛛，不用在这闷坐着抓狂了。

陶瑞尔？噢，算了吧，他从来没把她当作过女的。

真见鬼。他小声嘟囔了一句，习惯性地环视四周有没有另外一个金发精灵的身影，要是被听见了，王子少不了要挨一顿骂。王子即使马上就要成年了，也还是对父亲又爱又怕。瑟兰迪尔真是太严厉了，他想。

瑟兰迪尔，这名字一提起来便放不下来，那些美好的剪影都冒上来，让他没法分心去想些别的。那个有着和他一样金色长发的精灵，他们是那么的相像，整个密林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了，每天早上他编起自己的战士辫的时候，总少不了要为这独一无二的特征骄傲一阵。

他——当然爱他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当他看见精灵王或是端着酒杯坐在王座之上独酌，或是穿着正式的长袍听大臣们汇报一天的事务，或是来餐桌和自己一起用饭时衣服蹭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他就会心跳的不正常，脸也烧的厉害。虽然瑟兰迪尔从来没有对他有一点表示，但他安慰自己——他的父亲只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谁会和一个不懂事的幼精灵说一些情啊爱啊的呢。

“咚咚咚”有精敲门，一定是加里安来催他试礼服了！莱格拉斯赶忙跳下床，顺手拿起一块布和弓，摆出正在擦拭弓箭的样子。

“请进！”他扬声说。

门被轻轻打开，精灵王高挑的身姿出现在暗处，眉头微微拧起，显而易见的有几分不满，“我不明白你现在在这儿做什么？睡觉吗？我希望你在典礼开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你已经成功的耗费了一整个上午，已经是午餐时间了。”

维拉啊！“我很——抱歉，父亲，原谅我。”他把刚拿起来的弓箭随手扔到一旁，走到门口弯下腰拿起瑟兰迪尔的手，在手背上烙下一个吻。

瑟兰迪尔点点头，接受了孩子的道歉，转身准备离开。“请等一下！”莱格拉斯忽然喊出声来。瑟兰迪尔侧过头，表示他在听。

“成年礼、呃、舞伴、那个……是随意挑我自己心仪的吗？”

精灵王整个精转过来直直地看进莱格拉斯的蔚蓝的瞳孔里，颇有几分认真地问：“你有心仪的精灵了？”不等莱格拉斯回答，他又快速地回复，“随你自己去吧。”

 

夜晚来的悄无声息，所有精灵都忙碌了一整天还不曾坐下来好好的歇口气，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密林深处去了。

王子走过纯白的水仙花守护的小径，蜿蜿蜒蜒，脚下的草地仿佛有人修剪过，草短而平整。一条小河环绕着这里，只留下一个小口方便出入。庞大的阴影横陈在面前，树木黑暗的枝干悬在路的上方，令人生畏。白色的雾气开始升腾，盘旋在河面上，弥漫到树根间，就在精灵们的脚下，地面冒出一股阴暗的蒸汽，融入了迅速降临的暮色。

精灵们一整天的兴奋和期待此时都灰飞烟灭了，只剩下从头到脚的紧张感，生怕出了一小点差错。莱格拉斯看起来比他们还紧张，脚步不稳，摇晃得厉害，好几次差点一脚踩在花上。

莱格拉斯正懊悔地要命，他真不该偷喝父亲的多卫宁的，现在谁稍微靠近他，就能闻到明显的酒味，而且他现在觉得自己晕了头，要是前后四个礼仪官领着簇拥着，他早就奔着河一头栽下去游泳了。

当他一路磕磕绊绊走到了瑟兰迪尔的王座下，任由礼仪官扶着颤巍巍地单膝跪在精灵王面前。瑟兰迪尔对他不算端庄的举动头一次熟视无睹，把长剑搭在他的肩上，沉声念出繁琐的誓词：

“    真相之光啊，请照亮你的道路         真理之风啊，请赐予你智辉         圣洁之水啊，请治愈你的疾病         以伊露维塔的名义         认可瑟兰迪尔之子莱格拉斯·绿叶已经成年         让我们生于大地上的洗礼之剑啊         请除去他身上的污垢         并赐予他永恒的祝福”*

风声混杂着瑟兰迪尔的祝福吹过他耳边，犹如在他耳边低声喃呢，他沉浸在醉人的梦幻之中，迟迟没有答话。森林中寂静一片。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精灵轻轻用胳膊肘杵了杵他，他还没能清醒过来，梦呓般的低吟出声，

“我最爱戴的国王陛下啊

   我将用永生效忠于您

   您的利剑所指之处

   便是我拼杀的战场   ”

精群里发出不大不小的骚乱声，他们惊讶地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张望，纷纷议论王子说错了一大半的效忠致辞。瑟兰迪尔不为所动，平静地用剑在他两边的肩膀上敲两下，表示认可。刚刚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礼仪官赶紧捧上盛着王子的冠冕的托盘，瑟兰迪尔高高举起银色冠冕，放在他孩子的头上。

精灵们高声歌唱，从小径的尽头，歌声仿佛波浪一层层席卷而来，莱格拉斯拾阶而下，在小径两侧的水仙花后，站在最前面的是所有未嫁的精灵少女，他将从中选出一位，邀请她跳第一支舞，然后在不久的一天里，娶她。

他穿着长至脚踝的银色礼袍，上面用银白细丝绣出精美图案，形状像重叠的树叶。淡黄的月光照射在他身上时，隐隐的能看到散发出银光。他的眼睛从每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身上扫过，告诫自己，噢，你只要随便找一位小姐，对她伸出手，然后说：亲爱的什么什么小姐，我能请你跳第一支舞吗？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可惜他忽略了自己内心感情的强大，他忽然发现自己谁都不认识了，看到谁都只能想到一个名字：瑟兰迪尔！瑟兰迪尔！瑟兰迪尔！

“瑟兰迪尔陛下，我能请你跳第一支舞吗？”他转过身，把手伸向坐在最高处的国王，他的父亲。真正说出口来，好像也不太难了。

精群像煮过了头的粥一般炸了开来，尖叫声、起哄声、叫好声和大声议论的声音响成一片。

该死的！太吵了，莱格拉斯想。他听不清他父亲的回答声，也看不清那张隐藏在阴暗处的脸上究竟露出了怎样的神情，他没由来的害怕起来，害怕得心头怦怦跳，哪儿还会有别的心情呢。

在他愣神的空档里，瑟兰迪尔从王座上走下来，走到他面前，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握紧了他僵在那里的手臂，说了点什么。

莱格拉斯听见他说，我很荣幸。

后来漫长的岁月中每每莱格拉斯想起这件事来，总疑心他不只说了这一句，瑟兰迪尔却摇着头不肯多说了。

乐队指挥吓了一跳，赶快控制局面，便大叫一声：“请留出空地！”

于是乐队奏起最美妙的舞曲了。

 

“你正午时曾说要挑选心仪的女精灵做舞伴，为何临时放弃了？”

“噢，父亲！我可绝对没有说‘女精灵’啊！”

“所以是男精灵？这真是意想不到，莱格拉斯。”

“啊，啊哈，这个嘛……”

“我很遗憾你没有表示心意，你以后再不会有这么名正言顺的机会了。”

“不，父亲，我想我表示了。”

“那是他拒绝了？”

“他……目前还没有。”

“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表示的？”

“我请他跳了成年礼的第一支舞，父亲。”

“……那个精灵，是我？”

“……是，父亲。”

“可你直到现在还在喊我‘父亲’呢，我的莱格拉斯。”

“噢，ada，我只是，没找到更合适的称谓。”

“你踩到我的脚了。”

“啊——抱歉，ada，我太激动了。”

“哦。”

“我还没问过你，你——愿不愿意？”

“不愿意。”

“为什么？别开玩笑啊！你的心在哪儿？你不爱任何一个女精灵啊，而且你知道的，我爱——”

“别说了，莱格拉斯。我当然爱你，你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我生命的延续，我当然爱你。作为爱人，我也爱你，我想要占有你，让你在我的身下哭泣着达到高潮，让你哪也不去，永远只成为我的。”

“那为什——”

“你还太年轻了，我不能害了你。”

“Ada，我已经目睹了密林的红叶五百次飘落，我成年了。”

“那你也还是很年轻，你即使再活十个五百年，也不一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我不会后悔的，只有你的拒绝能让我痛苦。”

“莱格拉斯，你喝酒了。但愿夜晚的凉风能让你清醒些，那时你会后悔说了这些的。”

“我不会！啊，这首舞曲只剩下最后一个乐章了，下一首我还能邀请你吗？”

“可以，今晚你可以和我跳所有的舞，但也只限于，今晚。”

“我真希望这个夜晚能再长些。”

“我能理解你微妙的心情。”

“我不再有机会了，是吗？”

“只是现在不行，我不会答应你，也不会——”

“干我。”

“你很聪明，我不会干你。”

“你身为精灵王怎么能说出这么粗俗的话？”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小精灵。”

“维拉啊，他们一定不知道……”

“当然，就像他们不知道你的心思。”

“我畏惧于无限的等待，精灵的永生漫长的让我害

怕。Ada，我什么时候能与你并肩而站？”

“或许我们都到了阿门洲以后。”

“你犯规！你知道西尔凡们热爱森林，他们并不向往大海，我也是一样，我们可能——不，是肯定，不会西渡。”

“我们会的。魔影已经降临，不管你愿不愿意，它都已经来了。精灵们无力抵抗或是胜利的那天，就是我们的西渡之日。”

“可是——”

“好了，音乐要结束了。莱格拉斯，等你走出去，看完这整个世界以后，再回来告诉我你的心意吧。”

—

一切都结束了。

告别了巫师和矮人朋友，莱格拉斯骑着疲惫不堪的马慢慢地往回走。他将要回家去。

他深切怀念那片森林，还有森林里的那个精灵。那常年葱绿的树木，泉水四季长流，明晃晃的阳光普照，一切壮阔恢宏，蔚为大观。其间的一条条无形的小径，一道道矮矮的树篱，生人初进来时，无不觉得空气混浊憋闷，他却认为空气纤尘不染，遍布在浅绿的草地上。

在惨烈战争的洗礼下，莽苍的森林可能破损，但当年它们浓荫蔽日时的记忆尤在，他一定能从那些一处处残存的古橡树木和残缺的林带，以及许多风韵犹存的空心古木上，窥见他离家前的光景。

他的鹿角王座一定还在地宫那盘旋而上的阶梯上。他坐在上面，等着他。

噢，ada，莱格拉斯回家了。他看遍了这世界，经历了战乱，他长大了。

莱格拉斯知道，瑟兰迪尔一定会像他脑中无数次回想过的那样，步态优雅地从王座上走下来，紧紧握住他伸出的手。

—FIN—

*出自于一本叫什么什么之心的对白（如果有人知道书名告诉我一声谢谢）

我终于！写完了！懒癌犯起来真可怕，让我再去犯一会儿。。

@jecci     明知道@不上你，但是，快来收你的成年礼！